經濟觀察網 言詠/文 “作業熔斷機制”再次引發討論。這源于蘇州工業園區教育局近日發布的《致園區家長的一封信》。該信表示園區內學校將實行“作業熔斷機制”，小學生晚上9時20分前、初中生晚上10點前、高中生晚上11點前仍未完成作業的，讓孩子停止作業及時就寢，第二天向老師說明情況即可，未完成部分無需補做。隨后，有傳言稱蘇州工業園區教育局發出這封信，與該轄區有學生輕生有關。此傳言很快被辟謠澄清。

但人們對作業熔斷的熱烈討論，還是反映了背后的教育焦慮；謠言之所以產生，也是借助了這股情緒。一個客觀事實是，中小學生每天睡得越來越晚了。現在的小學生，普遍晚上10點才能上床，有的還更晚。每日睡眠時長要達到世衛組織建議的“最少9小時”都很難。家長們一邊擔憂睡眠時長不夠，一邊擔心作業完不成跟不上學習進度，可謂進亦憂、退亦憂。

按理說，作業熔斷機制應該能緩解家長和學生的焦慮。教育局都發文說完不成作業不用補，家長和孩子當然可以理直氣壯地“到時間就睡覺”，不用擔心老師質問。但事實上，“苦盯作業久矣”的老父親老母親們，對此只是一笑置之，并沒有覺得“嗖”一下就輕松了。為什么？

討論這個問題之前，我們先要建立一個共識：作業是鞏固學習效果的必要形式。在這個共識下談論作業熔斷的合理性，針對的應該是作業明顯超負荷的情況。當然，每個孩子的天資能力不盡相同，同樣的作業量，有的人“吃不飽”，有的人“吃不下”，衡量作業負荷應該以中等水平為基準。如果一個班里大部分孩子在一定時間內都完不成作業，那學校就要考慮作業量是否過大，并相應地調整教學計劃。

但是，如果“一刀切”地進行作業熔斷，既不能讓家長更輕松，坦率地說，也不利于孩子成長。家有讀書郎的父母們都知道，孩子很晚都做不完作業，原因是多樣的，并不一定就是作業多的緣故，也有孩子自己“磨洋工”的因素。這時孩子需要的是幫助其提高效率，而不是作業完不成就算了，第二天不用補，老師也不能質問。這種情況如果一而再、再而三地發生，孩子的學習基礎能夯實才怪。基礎打不牢，越往上會學得越費勁，從而形成惡性循環。試問，這種情形下，家長能覺得作業熔斷一身輕嗎？

在教育觀念上，我們總是容易在兩個極端之間跳躍。要不就極端地“卷”，要不就絕對地強調減負。但我們要承認，學習這件事本身，就是要有合理負擔的。我們要厘清扭曲的“卷”和正常付出之間的區別。有時候低年級過度減負，可能不利于孩子學習習慣的培養，等到高年級突然面對作業負荷時，他們反而不容易適應。比如寫作文，如果一、二年級完全沒有寫日記、看圖寫話的要求，當三年級突然跟400字的作文狹路相逢時，很多孩子完全不知道如何把想法落成文字，甚至也不知道如何理清想法。

在教育理念的不斷搖擺和革新中，老師的權威似乎也逐漸被消解。老師不敢管教孩子，怕惹是生非。前一段關于教師懲戒權的問題輿論討論得很熱鬧，當然，我們反對教師對孩子施加有害身心的體罰，在教育方式上主張態度溫和而堅定，但我們也要厘清不恰當的懲戒和正常管教的區別。督促學生完成作業應當是老師正常管教的范疇。如果老師在管理作業上的權力也被收回了，對老師的教學是有負面影響的，家長敦促孩子完成作業也只能孤軍奮戰了。

可以說，作業熔斷緩解不了教育焦慮，可能還會由于執行上的“一刀切”而滋生新的問題，我們對此要審慎。誠然，現在的教育的確有扭曲之處，孩子厭學、拒學或者在心理精神層面出現狀況的現象也很多，但這不完全是教育本身的原因。呈現在教育上的扭曲，某種程度上是社會緊繃狀態的投射，解鈴的關鍵還是要重塑一個平和松弛的社會生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