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劇《西遷》講述了1937年日軍逼近南京時，南京國立中央大學師生帶著數百只良種動物西遷的真實事件。該劇沒有采用傳統的宏大戰爭敘事與集體視角，而是以國立中央大學畜牧場場長王酉亭先生為人物原型，以愛國主義為精神內核，通過一個個具體的人為焦點，演繹了烽火連天的年代里一個個鮮活小人物的命運浮沉，用人物弧光映照那段氣勢恢宏、悲壯崇高的歷史歲月。

對立統一中的人物成長

1937年7月7日，日軍發動全面侵華戰爭。南京局勢飄搖動蕩，多次遭遇日軍飛機無差別轟炸，南京國立中央大學亦成為日軍轟炸目標之一。時任校長羅家倫力排眾議，決定將學校向西遷往大后方重慶。可是，人走了，校內畜牧場的大批動物該怎么辦？這可是中國畜牧業的火種啊！宰殺掉，不忍；留給日本人，不甘；帶走，太難。眾人議論紛紛，難以抉擇——這是話劇《西遷》大幕拉開后的第一個場景。最終，畜牧場場長王英郁做出了一個大膽決定：把動物也一起帶到重慶。能讓這一決定成行，一根金條的作用功不可沒。一面是王英郁拿賣祖宅費用充公的壯舉，另一面是業務精湛的飼養員吳俊反復強調動物西遷的客觀困難。最終，這根金條解決了吳俊的后顧之憂，二人由對立走向統一，動物西遷亦踏上征途。

此時二人的“統一”還處于淺表層面。西遷開始，一路的艱難跋涉讓人們愈發團結一心、眾志成城。只是，在關鍵事情的取舍上，吳俊仍以利益和錢財為第一位。譬如，面對逃兵大威的加入，吳俊就表示多個人多一張嘴，現在連人都吃牲畜糧食，再加一人實在是難上加難。然而，當家鄉的小川子驚慌失措地闖入西遷隊伍，并帶來南京失守的噩耗時，吳俊徹底崩潰了。在國破家亡、風雨飄搖的時刻，想要護家人周全無異于癡心妄想。時勢造英雄，此時的吳俊在經歷過切膚之痛后，終于和王英郁達成了統一。有了這樣的情節鋪墊，吳俊最后為救牛犢“希望”不惜自我犧牲的壯舉才不會顯得突兀與拔高。

三角關系里的人物轉變

三角關系是戲劇表演中的常用手法，極易產生戲劇效果。話劇《西遷》巧妙地化用三角關系來呈現人物內在轉變。王英郁為帶領“中大”西遷和妻兒分頭出行，相約在重慶相聚。西遷途中，坎坷不斷，眾人溫暖相助。獸醫歐陽白不禁對王英郁生出崇敬、愛慕之情，但王英郁時刻不忘與妻兒的約定，對歐陽白的真情止乎于禮。對于三角關系里的情感糾葛，該劇恰到好處地在此戛然而止，其后著重表現歐陽白經過西遷洗禮，重新發現了人性之光，由獸醫轉變為人醫的過程。

其實，歐陽白早先就是國民黨派出的戰地醫生，她曾和一個軍人產生美麗的情愫。但是，混亂的內戰讓軍人在戰場上不慎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弟弟。軍人的內心遭遇重創，亦早早地結束了生命。以點帶面，由小見大，這讓歐陽白明白，內戰只會讓無知的士兵自相殘殺，人們只能在水深火熱中翻滾。她心灰意冷，覺得人是沒得救的，還不如動物干凈。于是轉學獸醫，終日與動物打交道。烽煙四起的戰爭年月，對人性善惡的不同感知，以及希望的幻滅與覺醒，促成了歐陽白由人醫，到獸醫，再回到人醫的轉變。該劇摒棄宏大的歷史敘事，轉而關注人物切身的人生經歷與感受，讓人物的轉變借由三角關系，在情感的流動中生發，鮮活真實又深入人心。

不同境遇下的人物蛻變

曹大威甫一出場就十分狼狽，作為逃兵，他要被邢副官當場槍決。好在眾人認為中國人不能自相殘殺，當下聯合抗日的時刻更要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由此，邢副官與曹大威的對立可見一斑。其后隨著西遷的行進，眾人發覺大威并沒有逃兵的劣根性，反而是一把干活的好手。他腦子活，不惜力，手還巧。邢副官和曹大威的關系也日漸緩和，在二人的促膝長談中，觀眾得知大威當兵來自一次不明就里的抓壯丁。聽說當兵就給100塊大洋，每月還能領軍餉，大威的心里樂開了花。他想這樣只要一年，就能帶著500塊彩禮回家娶玉芬了。然而，戰場的殺戮與殘酷令大威痛不欲生，他不知道如此動蕩不安、打來打去的日子何時是個頭，也不知道自己那殘疾的父親、年幼的妹妹還有玉芬，在老家是如何艱難度日的。

西遷途中，邢副官問大威，明明知道我要槍決你，為什么還來照顧我？大威說他知道邢副官是個好人，他外出打仗這么久從來沒見過像邢副官這樣的軍人。跟隨“中大”西遷，雖然一路饑寒交迫、荊棘密布，但是跟著這樣一群有信仰、有理想、有良知、有熱血的人一同前行，大威也覺得生活有了奔頭。曾經大威不知當兵打仗為何而戰，如今在西遷的隊伍里，以邢副官為參照，他漸漸明白軍人的使命與意義。故而，為保證“西遷大軍”最后能夠順利抵達重慶，曹大威和邢副官一起在關鍵時刻舍生取義，用生命引開日本人的追逐，彰顯了一名軍人的英雄本色。

“動物西遷”在中華民族的發展歷程里無疑是濃墨重彩又意義深遠的一筆。話劇《西遷》以精湛的藝術呈現告訴觀眾：歷史是由人民創造的。這里有畜牧場場長、獸醫、飼養員、大學教授、軍人、大學生、逃兵、難民等，正是這樣一個個不完美卻鮮活可感的小人物，以自我的成長蛻變，齊聲喊出了一個響亮的口號：“中國不會亡！”將中華民族誓死不當亡國奴的愛國抗戰精神鐫刻于歷史的天空之上。

文章來源：光明網

作者：劉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