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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終特輯 | 維舟:在變動時代,文化是有力量的

維舟2025-01-14 12:51

維舟/文 每過一段時間,人們都常常會產生一種“正站在歷史轉折點上”的錯覺,但我們有理由相信,現在這一次應該是真的:時代的風沙裹挾之下,所有人都過得艱難,而對于那些熱愛讀書的人來說,可能就更難了。

在現實的步步進逼之下,很多人都認為自己沒得選擇:總歸是“先吃飽飯再說”,仿佛精神生活是吃飽飯之后才能考慮的奢侈品。然而我們并非別無選擇,在面對時代變動時,文化也始終是有力量的——事實上,我們可能比任何時候都更需要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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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苦難無法對比,但歷史上更可怕的變動畢竟也多得是。瓦爾特·本雅明在經歷了第一次世界大戰之后,曾感嘆那一代人無論在精神上還是物質上,都貧乏化了:“人類遺產被我們一件一件地交了出去,常常只以百分之一的價值押在當鋪,只為了換取‘當代’這一小銅板。經濟危機就在門口,緊隨其后的是將要到來的戰爭的影子。”然而,疾病、貧困、居無定所的生活雖然一次次讓他陷入絕望境地,但這種絕望最終讓他寫出了一生中最重要的文章。

身為個體,誰都無力逆轉時代的大變動,但我們仍然可以選擇如何生活,以及如何賦予自己生活以意義。以色列哲學家阿維夏伊·瑪格利特(Avishai Margalit)曾說,人們在苦難發生時茍活,“只有少數人活下來是為了作見證”。然而,正是這少數人,為所有活下來的人創造了一種“活下來”的意義和理由。這當然不是說憑空杜撰什么寬慰人的雞湯哲學,而是真實地講述、見證和記錄。丹麥作家凱倫·布列克森(Karen Blixen)告訴我們,不要低估這種力量:“你如果能把苦難放進一個故事中,敘述出來,你就可以承受任何苦難。”

在那些苦難的時代,人們依靠什么活著?和很多人想得不一樣,并不只是靠面包。

1929年的大蕭條,曾給一代美國人心底里留下深深的印痕。早已習慣了物質過剩的富裕社會,忽然陷入普遍的貧困和失敗之中,這不僅僅是物質上的貧乏,更讓人精神迷茫痛苦,因為人們不清楚自己做錯了什么,更不知道前路在哪里。

讓歷史學家驚訝的是,當時的艱難歲月并未使美國人走極端,C.范恩·伍德沃德說:“比人們的絕望更讓人吃驚的是他們普遍的逆來順受。那些年,在美國人中比反抗更常見的是羞恥感和自尊的喪失。”除了美國的個人主義和新政,那些看似“無用”的文學藝術也起到了實實在在的社會功用:沉浸在其中的公眾,得以逃避現實、發泄不滿、緩解焦慮,并尋找希望。

《在黑暗中舞蹈:美國大蕭條文化史》回顧了這一艱難時世,指出當時這些現實主義者“努力激勵、娛樂、振作或安慰一個陷入困境的國家”:“藝術家和演員很少能改變世界,但他們可以改變我們對世界的感受,改變我們對它的理解,改變我們在這個世界上的生活方式。他們創造了一種豐富的、有時自相矛盾的文化,他們專業的眼光緊跟著在普遍社會危機中起伏的個體生命,生動地記錄下他們的見證。他們的勞動和嚴肅的游戲極大地減輕了這個國家的創傷。他們在暗夜起舞,伴著他們自己的音樂翩然舞動,但他們的步伐充滿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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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黑暗中舞蹈:美國大蕭條文化史》

[美]莫里斯·迪克斯坦?|?著

彭貴菊 鄭小倩|?譯

南京大學出版社

2024年7月


“江山不幸詩人幸”的道理,看來也適用于美國:時代的大變動,催生了一個安穩時期無法設想的社會環境,曾經的“美國夢”破滅了,人們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天真地相信這個國家能一直如此幸運下去。當作品能真實地折射出人們的困境時,勢必能喚起強大而深刻的共鳴。

但是他們為什么能做到這一點?這不僅僅因為“貼近生活”,還源于一種更深層次的精神變動。彼得·沃森在回顧西方現代思想史時,曾一針見血地指出:“在第一次世界大戰后,例如偉大工程、偉大主題、偉大理念中的那個‘偉大’(greatness)概念,即便沒有被完全拋棄,也遭到深深的質疑。”人們轉而關注“微小的事物”,而那些都“是因為人的緣故而顯得具有意義”。

對美國人來說,宏大敘事的破滅更多源于大蕭條的深遠沖擊:全社會一直信守的夢想動搖了,曾經指引自己人生的信條也不再能起作用。也正因為“偉大”破滅了,“小人物”才進入了視野:“大蕭條并沒有使窮人的狀況變得蕭條,只是將這些狀況公之于眾。窮人始終都很窮,只是以前沒人留意他們。”在普遍的困境之中,小人物就是我們自己,理解他們就是理解人的處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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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際上,那些能跨越時空、至今引發我們精神共鳴的文藝作品,都無不深入刻畫了人的處境。因為無論身處什么樣的時代,面對困境時如何做出抉擇都一樣不容易。

《九詩心》選取了屈原、李陵、曹丕、陶淵明、杜甫、歐陽修、李清照、文天祥、吳梅村這九位不同時代的詩人,作者所在意的與其說是古典文學本身,不如說是把古典文學看作一種思想資源,從中讀出前人如何面對生命問題,“還原出詩人心靈與現實沖突的現場”,對他們的困境感同身受,由此打破“古代”和“現代”之間的壁壘:所有這些人,都是我們的同時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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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詩心:暗夜里的文學啟明》

黃曉丹|?著

理想國|?上海三聯書店

2024年11月


吳梅村的那一章有一小節是“小人物的心靈之光”,讓人看到這位詩人再三反省之下顯露出的自我:“當吳梅村將他的心靈層次越挖越深,我們在那不堪的處境中卻看不到任何畸異的東西,看到的只是每一個平凡的人都經歷的軟弱、遲疑、恐懼、驚惶。”值得補充的是,這種不斷的剖析也需要極大的真誠與勇氣,那可就不是平常人都能具備的了。

文學最重要的內在力量之一,就是把痛苦予以升華:“時代洪流吞噬著個人的生活,毀滅著個人德性。詩人的幸運在于,一切體驗無不能轉換成文學創造。在黑暗時刻,詩人卻往往對生命和愛產生更深刻的理解。在痛苦中擴大的心量拓開了筆下的天地,意義的生發得以繼續。”

這也是當下很多讀書人念茲在茲的:誰都希望能對現實“有為”,但文學和理想在現實面前卻似乎如此無力,當時代已經、并仍在發生劇變之際,我們如何才能在身心俱疲中還保持思考和行動的能力?

在本書的扉頁,作者引用了漢娜·阿倫特的名言:“即使是在最黑暗的時代中,我們也有權去期待一種啟明(illumination),這種啟明或許并不來自理論和概念,而更多地來自一種不確定的、閃爍而又經常很微弱的光亮。這光亮源于某些男人和女人,源于他們的生命和作品,它們在幾乎所有情況下都點燃著,并把光散射到他們在塵世所擁有的生命所及的全部范圍。”

我想,每個時代的人都會面臨自己的抉擇,至少那些經歷了黑暗和磨難的前人,恐怕未必比我們更輕松,與其把當下的困境看作是某種不堪承受的負擔和艱難的道德考驗,倒不如“變廢為寶”,把這理解為是激發自己問題意識和深入思考的助推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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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寬視界來說,即便是那些大學者,他們的理論也往往不是純然抽象的演繹,而是在回應自己所處的社會現實。文本固然出自遙遠的年代,但它對我們的意義卻是隨時代而不斷變化的。從這一意義上說,時代的變動未必是壞事——不妨試想一下,一個靜止、沒有變動的時代,也許固然會歲月靜好,不至于讓人內心深受折磨,但我們或許也難以貢獻什么有價值的思考。既然如此,何不把這看作是這個時代的一份禮物?

無論是哪個時代,有一個問題始終盤桓在人們心頭:“一個人應該如何生活?”在西方,倫理學上的亞里士多德式進路就始于此。盡管對于何謂“良好生活”難免有不同理解,但人們都相信,一個好的社會應該盡可能確保人們按自身意愿過上良好生活,這涉及人生而為人的尊嚴。

瑪莎·努斯鮑姆也是由此出發,主張建立一種同時涉及情感和理智活動的倫理解釋,因為在她看來,要追求人類的自我理解,人的行動就不能僅僅從理智層面去理解,還飽含著情感、想象、感知、欲望,簡而言之,活生生的人必然不會只有冷冰冰的理性,而情感也不能被簡單地貶低為“非理性”,它并不低于抽象理性。基于此,文學不僅僅是涉及修辭和風格的審美興趣,在表達和刻畫人性上,它是比哲學更恰當和深刻的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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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的知識:寫在哲學與文學之間》

[美]瑪莎·努斯鮑姆?|?著

李怡霖 于世哲 范昀|?譯

廣西師大出版社

2024年1月


在深入細讀了一系列小說文本、結合自古以來的倫理批評之后,她指出,文學在人類生活中遠不只是扮演某種單一、簡單的角色,而具有復雜性和多樣性,一代代的讀者都是在“為生命閱讀”,“把我們的希望、恐懼和困惑帶到文本中,讓文本向我們的內心傳遞某種特定的結構”。沒有什么能比文學閱讀更好地塑造人們的情感結構、激發共情,還能創造某種超越現實生活的冒險激情,最終極大地豐富了人性。由于文學作品往往比宗教和哲學更容易跨越文化界限,它更能傳達一種普遍的人性理解。

閱讀不僅僅是一種沉思性的活動,它也是感知和想象,由此人們才能對小說人物產生強烈的移情:“對一個虛構人物的愛之所以是愛,是因為它是一種積極的互動性關系,它維持著讀者在閱讀書籍之外,進行數個小時的想象與小說創作。因為在這種關系中,與一個強大的存在互動的神秘和難以用語言表達的魅力,同樣也可以在生活中得到很多經驗;還因為,讀者同時也是他或她自己生活的讀者,把現實生活的希望和愛帶入想象中。”

這意味著,如果我們尊重人的能動性,承認每個人在生活中面對各種遭遇時必然會產生喜怒哀樂,就不能否認“愛”這種最深刻而強烈的情感,與良好生活、與渴求和欲望、與普遍的社會關懷之間有著錯綜復雜的關系。看不到這一點,就無法深入地表述最深的內心。

反過來說,我們之所以能從不同時代的文學藝術作品中感受并汲取到精神力量,也源于這種跨越時空的人性表達——當我們看到的一瞬,就能理解。它以一種不朽的形式提醒我們:無論是什么樣的黑暗和痛苦,只要講述出來、書寫下來,就具有了超越現實的可能。從這一意義上說,好的作品是不死的,而我們通過閱讀活動與這一永恒之物接觸,也使我們得以短暫地超越于現實的困境之上,這就是為什么閱讀始終不可或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