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觀察網 高若瀛/文 如果盤點2024年中國商業頗具戲劇性的一幕,從年中“618”推崇極致低價,到年末輿論對低價和平臺的聲討,無疑是值得被書寫的一筆。
過去一年,我們看到,越來越多的商業主體受困于以低價為導向的平臺策略。在本就舉步維艱的經濟環境中,無論是品牌方、制造企業還是中小商家,他們的利潤空間都在這個鏈條中一再被壓縮。
黃平就這樣再次走進了我們的視線。之所以說再次,是因為2023年他就與經濟觀察報結緣。當時,我們去調研他的洗衣凝珠工廠。工廠剛剛搬了新家,他本人也意氣風發。
那時,他在閑聊間提起,在家清領域,很多電商平臺上銷售的超低價洗衣液,幾乎沒有有效的活性成分。但在平臺,企業做這樣的產品利潤仍微乎其微。同時,因國家對洗滌劑產品的活性成本添加要求沒有強制性規定,大量劣質產品充斥市場而沒有投訴依據。最終的結果無非是“劣幣驅逐良幣”,整個產業生態并不健康。
2年間,黃平一語成讖。
2024年“雙11”前后,他選擇實名成為《一位制造業老板的平臺困惑(鏈接:http://www.mxjcsc.cn/2024/1109/697105.shtml)》這篇報道的主角,講述了一位志在做好產品的企業家,如何在電商構建的商業規則中四處碰壁的。
黃平不是沒有顧慮。最開始報道發布后,他不敢把相關報道的鏈接轉到朋友圈。畢竟,自家產品還是要依靠電商平臺銷售,他也不清楚地方領導對他的實名發聲會作何感想。
事實證明,黃平之問引發了很多人的共鳴。
一位給品牌方代工生產鍋具的企業老板告訴我,想在電商不虧錢,只能在原材料上動心思,她不愿做沒底線的事情,只能選擇退出。
一位前電商小二說,平臺上銷售的低價小家電,很多連3C認證都沒有,但只有引入這些低價品,平臺給他的流量考核才會達標。最終,他也選擇了離開。
還有讀者給我們的報道留言,過去一個30厘米1200克重的玻璃花瓶,為了保證利潤,電商款只能做到600克,薄得像紙。
很多更具影響力的企業家們也選擇出來發聲,他們的觀點也和黃平不謀而合。前有農夫山泉創始人鐘睒睒公開批評電商平臺影響中國的價格體系,極大傷害了中國品牌及產業。后有名創優品創始人葉國富,認為電商的流量貨幣化率正惡化其自身電商環境,會扭曲中國品牌的未來。
后來在各種場合,黃平私下收到的反饋,也更多是對他觀點的肯定,包括地方政府的領導,甚至是平臺內部的工作人員。與此同時,社科院在內的數家機構也聯系他進行中小企業生存現狀的調研,最終結果將形成報告上報給更高級別的部門。
在此期間,恰逢網信辦等多部門聯合開展“清朗·網絡平臺算法典型問題治理”專項行動,重點整治內容同質化推送營造“信息繭房”、違規操縱干預榜單炒作熱點、盲目追求利益侵害新就業形態勞動者權益等問題,要求企業先自糾自查。
重壓之下,各平臺企業已陸續推出整改舉措。但黃平說,目前還沒有感受到明顯變化,還得“讓子彈再飛一會兒”。
乙巳新年將至,他特意寫了新年感言發給我們。一方面,他很感慨“2024年終于過去了”;另一方面,他仍相信人性會永恒追求美與品質生活,“既然人有美好的欲望,我們的社會也終將向更美好的方向不斷發展”。
黃平很高興成為家清領域反劣質低價的“吹哨人”。他希望用自己的經歷告訴大家,我們要想實現經濟的高質量發展,至少要從尊重商業的底線與常識開始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