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觀察報 記者 歐陽曉紅 驚蟄時節,萬物復蘇。2025年2月的中國經濟亦呈現持續向暖的跡象。最新發布的制造業采購經理指數(PMI)回升至50.2%,較上月提升1.1個百分點,重返擴張區間,表明春節后復工復產加速。
3月5日,驚蟄節氣。這個“春雷驚百蟲”的物候節點,恰與全國兩會這個中國政治經濟“年度風向標”形成時代呼應——前者喚醒自然界的蟄伏生機,后者承載著制度性破局與結構性改革的歷史使命。在高質量發展轉型的關鍵階段,這種時空交匯為政策制定提供了獨特的歷史坐標系。
2025年以來,經濟與政策的運行軌跡逐漸清晰。平安證券研究所首席經濟學家鐘正生認為,2025年中國經濟面臨挑戰,但或可更加樂觀。據鐘正生分析,去年四季度,房地產業和金融業的平減指數由負轉正,對整體物價水平起到了關鍵支撐,但需求不足仍是核心難題,而大力提振消費已成為2025年經濟工作的首要重點。
與此同時,全球市場的波動和外部不確定性仍存。過去一周,受英偉達2月27日暴跌8.5%、美國加征關稅等因素影響,國際金融市場震蕩不安:美債之外,大宗商品普遍走弱,黃金結束連續8周的漲勢;美股整體下調,中國A股和港股亦承壓;美元指數和人民幣匯率則呈現小幅波動。
在國內經濟持續回升向好、全球市場波動加劇的背景下,經濟復蘇的韌性如何?怎樣在政策與市場之間尋求最佳平衡?市場或將在全國兩會的政策藍圖中找到更清晰的方向。
數據透視
透視PMI數據,經濟復蘇可謂“冷熱交織”。從細分指標來看,生產指數(52.5%)和新訂單指數(51.1%)同步回升,顯示制造業供需兩端改善。其中,有色金屬冶煉、通用設備等行業的產需指數均超過54%,成為拉動經濟回暖的核心力量。但中小企業PMI依然低于榮枯線(49.2%和46.3%),反映出結構性挑戰仍待破解。
非制造業方面,建筑業商務活動指數大幅回升至52.7%,基建投資加速跡象明顯;但服務業指數受到春節消費潮退去的影響回落至50.0%。這種結構性分化意味著,部分領域仍需政策精準扶持。
據國家統計局服務業調查中心高級統計師趙慶河分析,2月份,隨著春節后企業陸續復工復產,生產經營活動加快,制造業采購經理指數明顯回升,為50.2%,比上月上升1.1個百分點;非制造業商務活動指數為50.4%,比上月上升0.2個百分點;綜合PMI產出指數為51.1%,比上月上升1.0個百分點。三大指數均位于擴張區間,我國經濟景氣水平總體有所回升。
在東吳證券首席經濟學家蘆哲看來,理解2月經濟,有兩條線索:一是季節性,春節時間越早,通常PMI反彈越強,今年春節處于歷史偏早水平;二是趨勢,9月以來驅動經濟復蘇的幾個動能還在延續,支撐著1—2月經濟走強。
蘆哲表示,去年9月以來的經濟復蘇是四個因素驅動的結果:“以舊換新”帶來的商品消費增長、搶出口、房地產銷售止跌回升和股票市場成交量帶動金融業增加值回升。
“春節后這四個因素都還比較強,這意味著上輪穩增長的政策紅利還在持續,帶來了節后經濟開門紅。”蘆哲認為。
往后看,國盛證券首席經濟學家熊園分析,前期政策刺激和搶出口的支撐效果可能邊際減弱,疊加基數較高,一季度國內生產總值(GDP)增速可能小幅回落。政策面看,短期屬于政策觀察期、落地期,有三大特別關注:全國兩會、復工和地產銷售情況以及中美關系進展。
政策暖風
某種程度上,PMI的回暖與政策持續發力密不可分。
野村中國首席經濟學家陸挺預計,中國2025年全年GDP增速目標可能設定在5.0%左右。為了支撐經濟增長,財政政策擴張力度或將加大,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一是提高財政赤字率,可能從2024年的3.0%提升至4.0%,為財政支出提供更大騰挪空間;二是增發超長期特別國債,預計凈融資額度由1.0萬億元上調至1.3萬億元,進一步增強基建和重點產業投資能力;三是擴大地方政府專項債規模,預計從4.0萬億元提高至4.4萬億元,加快地方政府投資項目落地。
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研究員張立群指出,2025年需持續強化政策支持力度,通過鞏固經濟復蘇趨勢、增強增長動力,為“十四五”收官與“十五五”開局提供平穩過渡。這一觀點呼應了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對財政政策的部署——要實施更加積極的財政政策,具體包括提高財政赤字率、擴大政府債券發行規模等關鍵舉措。
從政策工具看,市場特別關注財政擴張的量化指標,例如赤字率調整幅度、超長期特別國債發行規模和地方政府專項債的投向范圍優化等。這些措施不僅旨在在短期內刺激需求,更著眼于通過基建投資、民生保障等長期項目夯實發展基礎。值得注意的是,政策力度與市場預期高度關聯,正如張立群所言,財政工具的“更加積極”定調,實質上釋放了決策層對經濟潛在增長率的信心,即通過逆周期調節激活供給側優勢與高儲蓄率支撐的投資動能。
就貨幣政策而言,實施適度寬松,降準降息工具擇機落地,鼓勵銀行增加制造業和中小微企業信貸投放,以緩解企業融資壓力和支持實體經濟。
在民生與消費方面,內需提振行動受市場期待,比如推廣生育補貼、提高托育覆蓋率,進一步擴大消費補貼,加快國內消費市場回暖。
市場何去何從?
當前,盡管國內經濟回暖,但外部挑戰依舊嚴峻;“倒春寒”與“新機遇”并存。全球供應鏈重構、地緣沖突、美聯儲貨幣政策走向等因素,可能對中國經濟帶來不確定性。
中國正加速拓展“一帶一路”市場,增強全球供應鏈布局,以對沖貿易摩擦帶來的影響。
人民幣匯率短期承壓,3月3日盤中,在岸匯率回落至7.2862,但長期來看,穩健的宏觀政策與經濟基本面仍為匯率提供了支撐。
科技股出現“分化”行情。2月,中國科技股板塊表現亮眼,中證1000指數上漲7.26%,港股恒生科技指數更以17.88%的漲幅領跑全球,而美國科技股進入調整期,納斯達克指數單月下跌5.52%。其中,英偉達因毛利率預期下調,單日市值蒸發超千億美元,全球科技板塊的估值泡沫風險正在釋放。
美元強勢下,避險資產價格出現波動。由于特朗普關稅政策生效,美元指數走強,非美元貨幣承壓,黃金、比特幣等避險資產價格受抑制。
驚蟄春雷響。但全球市場的波動與政策環境的復雜性,暗示中國經濟持續復蘇之路或并不平坦。有分析認為,未來的投資與發展方向有以下主線。
一是科技與制造的“雙輪驅動”。AI(人工智能)、機器人、新能源汽車等新質生產力領域仍是市場關注的重點,政策扶持力度預計會進一步加大。但需警惕全球科技板塊調整的外溢風險,美股半導體板塊已出現階段性回撤。
二是消費復蘇的“政策護航”。若決策層出臺更強有力的消費刺激政策,低估值消費股或迎來估值修復窗口。若外需受關稅沖擊加劇,必選消費品的防御性將更為凸顯。
景順首席全球市場策略師Kristina Hooper認為,中國股市今年以來持續上漲,延續了自2024年底開始的強勁表現。最近幾周的漲勢主要是由于DeepSeek(深度求索)人工智能的進展,令市場倍感興奮。DeepSeek帶來的各種有利因素,包括提高效率、縮減成本、提供更強的計算能力,并且也大大降低了各行各業使用人工智能的門檻。這些有利因素或能惠及許多中國公司,進而推動中國股票重估。“中國企業正在向增值鏈上游邁進,某些行業可提供極具競爭力的產品。”
Kristina Hooper認為,中國股票的估值多年來一直很有吸引力,這些重要催化劑的出現讓情況發生了變化。中國股票市場,尤其是中國科技股,或會有長遠的上漲空間。
此時,全球風險的“灰犀牛”與“黑天鵝”并存。前者,美國滯脹風險與債務危機,或將拖累全球市場風險偏好。后者,地緣沖突、特朗普加征關稅可能引發新一輪供應鏈動蕩。
有分析認為,面對當前市場格局,投資者或可考慮采取“杠鈴策略”:一方面布局低估值消費與能源,在波動中尋找穩定回報;另一方面,捕捉科技與制造業升級的紅利,在市場回暖時提前卡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