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人藝四次舉全團之力來上海演出，除了1961年那次之外，1988年、2012年和今年，每次我都觀看了。

就我的感受而言，北京人藝之所以獲得如此成功，在藝術上來講有幾點非常重要。

首先是對自己獨特風格的堅持和藝術多樣化嘗試的結合。這是一個劇院得以生生不息的動力。

1988年帶來的五部作品《茶館》《天下第一樓》《狗兒爺涅槃》《嘩變》《推銷員之死》，既有京味兒戲，又有兩個外國戲，而且兩個外國戲的風格截然不同的，一個是寫實的，而《推銷員之死》是最能夠表現現代戲劇方式的這樣一個戲。

這次的五臺大戲，除了《茶館》《嘩變》這樣的經典之作，也有《杜甫》這樣的新創作品。

一個劇院如果沒有自己獨特的風格，不可能成為一個成功的劇院。但是如果說僅僅局限于自己某一種類型的戲劇的話，那也不是一個大劇院應該有的風范。

北京人藝其實焦菊隱先生在的時候，已經展開了話劇跟中國戲曲如何結合的非常好的藝術實踐。但是到了改革開放以后，北京人藝在這個方面更加自覺地努力，即便是《茶館》這樣一個經典作品，也有新的一種實驗跟創造。

我覺得這是很值得上海話劇工作者學習的。

其次，對話劇藝術本體魅力的認識和體現。

這次我特別選擇了看《茶館》跟《嘩變》。《茶館》除了臺詞，更偏重于形象的塑造、人物的表達、演員的創造，而《嘩變》這個戲，形體動作這么靜止，除了法官、檢察官和律師可以自由走動，其他人都是坐著，看的是話劇如何用最基本的對話臺詞來表達人物的心里變化、情感變化，以及在此時此地的精神世界。兩個戲都給我帶來極大的滿足。

我們看到，從以于是之老師為代表的上一代，到濮存昕、楊立新、馮遠征等為代表的這一代，在人物塑造方面體現出的高度的技巧，和把握話劇語言的功力，在北京人藝依然堅持得這么好。

現在包括戲曲、話劇，甚至連歌劇都離不開麥克風，北京人藝能夠不借助輔助的工具，而讓觀眾充分感受到話劇臺詞的魅力。

很多青年演員不具備這樣的功力，這也促使我們思考當下戲劇學院對學生的教學是不是足夠。

話劇真正的本體藝術魅力其實是不能丟的，就像馮（遠征）院長剛才講的，AI時代再盛行，人與人面對面的直接交流是戲劇最根本的東西。

戲劇是發生在演員和觀眾之間的事，如果沒有演員跟觀眾兩種不同的人的主體互動的話就沒有戲劇。

第三，選擇合適的劇目來進行人才梯隊的培養，同時把人藝最好的傳統、最強有力的藝術創作隊伍延續。

當然我自己的感受是，演員的傳承好于編導的傳承。其實整個話劇界可能都面臨這個問題，就是我們有很多好的演員，但是缺少偉大的劇作家。這方面我們都需要共同努力。

文：榮廣潤（上海戲劇學院教授）

編輯：郭超豪

責任編輯：邵嶺

來源：文匯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