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林/文 在今年全國兩會的經濟主題記者會上，中國人民銀行行長潘功勝提出將會同證監會、科技部等部門創新推出債券市場科技板，支持金融機構、科技型企業、私募股權投資機構三類主體發行科技創新債券，豐富科技創新債券的產品體系。

金融政策對科創領域的融資支持力度是空前的。一方面是科技創新日益成為支撐中國宏觀經濟敘事的主導性力量，另一方面是科技創新領域的融資問題有其特殊性，而這種特殊性使得債券融資相對于信貸和股權融資更具優勢。

科創型企業擁有的生產要素主要是人員、技術或者新的產品工藝及生產流程，但缺少固定資產和資本金，并且面臨技術路線和市場容量的不確定性?？苿撈髽I的融資需求往往發生在“無盈利、無擔保、無抵押”的階段，但以銀行信貸為代表的間接融資體系卻“重盈利、重擔保、重抵押”，從而形成信貸資金供需的不匹配。

近年來，在政策支持下科創信貸規模較快增長。截至2024年末，科技型中小企業本外幣貸款余額3.27萬億元，同比增速高達21.2%，但相比貸款余額255.68萬億元的總盤子，科技型中小企業的信貸余額占比不足1.3%。處于成熟期的高技術制造企業和高新技術企業相對容易獲得信貸融資，但處于初創期和成長期的科技型中小企業獲得信貸特別是中長期信貸的能力依然不足。

為拓寬科技領域的融資渠道，股票市場于2019年設立了科創板，2021年又設立了北交所，部分“專精特新”企業通過北交所上市。但是，科創板和創業板在預計市值、營收或利潤等方面有一定的門檻要求，比如科創板要求預計市值高于10億元以上且最近一年營收不低于1億元等，這就是為什么科創板自設立以來，平均每家科創公司IPO募集金額高達15.76億元的重要原因。這也意味著，即便是“杭州六小龍”這樣的優質科創型企業，在初創期也難以在科創板獲得融資。

此外，由于IPO全流程監管的加強，近年來私募股權（PE）以及風險投資（VC）因退出渠道收窄而減少投資金額，科創企業的創業者也不愿意在私募股權或風險投資的融資過程中丟掉公司的控股權。

總之，在現有金融體系的運行條件之下，債券市場是科創企業融資重要且有益的補充。在2021年，政策開始推動科創債發行試點，此后科創債市場規模較快擴容，從試點啟動階段的258億元存量規模，增長到2025年2月的16792億元，累計凈融資7970億元。

但當前科創債市場還存在一些結構上的不足。一是當前科創債以“主體”發行為主，即債券的發行人具有一定的高技術性質，債券募集的資金用途大多是償還存量債務或補充流動資金，并非用于典型意義上的科研及科創項目，該類債券在科創債存量中的占比超過8成。

二是目前科創債的發行主體以高信用等級的央企及國企為主，占比超過9成。從發行人行業來看，又主要用于建筑、公用事業、煤炭、有色金屬等傳統領域的轉型升級。2025年以來新能源、信息技術等行業的科技型企業也在持續發行科創債，但占比依然較低。

從上述角度而言，當前推出債券市場科技板恰逢其時，科創債市場的確需要盡快實現規模上的進一步擴容和結構上的優化調整。

從目前公布的債市科技板主要工作安排來看，是以支持金融機構、科技型企業、私募股權投資機構等三類主體發行科技創新債券為抓手，豐富科技創新債券的產品體系。金融機構以及私募股權投資機構發行科創債，可以擴大科技貸款和科創類股權投資的資金來源，但科創債市場的核心，還是取決于科創企業自身的融資需求和信用狀況。

金融市場的核心功能就是能夠為風險進行合理的定價?？萍紕撔码m具有不確定性大、投入大、周期長等特征，但成功的科技創新也會呈現出高成長、高收益、高回報的特征，因此科創債市場的充分發育對應著高收益債市場的適度發展，可以實現風險和收益的相對平衡。

目前各行業相同主體評級的科創債平均發行利差，還是低于同類型的公司債、中期票據等其他信用債，即當前科創債的發行利率反而低于一般類的信用債。這一方面說明科創債的發行條件還是相對嚴格的，另一方面也說明目前科創債市場還沒有實現對于科創風險的充分信用定價。

科創企業是“明日之星”，往往需要從大量的試錯中取得成功。長期資本和耐心資本的投入，需要符合“明日之星”的金融市場定價邏輯。適當在科創領域擴容高收益債市場，有助于債券市場發揮風險定價及融資功能，帶動更多資金投早、投小、投長期、投硬科技。

（作者系遠東資信首席宏觀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