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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春晚到春節檔:CG熱血與符號政治

王小魯2025-03-03 14:37

王小魯/文

今年春節期間有一個特殊的氛圍:先是外國“TikTok難民”在小紅書上“對賬”,然后是杭州一家軟件公司推出的DeepSeek,引發了國內外的巨大波瀾,更多激起的是國人的一種自豪感。

我們曾在去年春節檔電影的評述文章中,對張藝謀的《第二十條》提出過批評。今年春節檔沒有張藝謀的影片,但他的作品《秧BOT》出現在春晚上,讓國產機器人集體亮相。我們確實被這個節目的“魔性”所震撼:一方面不得不感嘆張藝謀的聰明,佩服他對新鮮事物的敏銳度,總能及時把握并迅速占據前沿話題,用自身的創作資源開風氣之先。但另一方面也會對他骨子里的陳舊感到驚訝。果不其然,在春晚還未結束時,就有不少網友制作了機器人表情包發在聊天對話中,傳遞的態度正是一種嘲諷。而這個機器人扭秧歌的節目,正是在這樣一種特殊氛圍下展開的。

人工智能正帶來一個全新時代,我更傾向于認為新技術、新思維、新的生活和政治想象等概念應當是一脈相承的。但是在張藝謀這里,他似乎有一種“以不變應萬變”的思路,凡事都要納入自己熟悉的古老框架中才覺得安心和滿足。他雖占據了一個全新的表達領域,但這個節目卻體現出他的思考依舊簡單粗暴,甚至可以說是倉促粗鄙。當然,這也和他以往的創作一脈相承。有人說這是反諷,可如果真是反諷,理應有后續話語的及時跟進,如當代藝術一般,但并沒有;如果說這是他的文化政治方式,也只能算是一種十分消極的文化政治,就像一個患了“文化胃病”的人,既消化不了現代食物,也不愿離開祖傳的蒸籠,于是干脆把一切都拿來蒸一遍。其實這些機器人或許很有技術含量,本身就值得展示,但我依然要把它視為一種文化象征。因為張藝謀是極具影響力的人物,這個節目也出現在對中國人而言非常重要的春晚上,他的這種表達便成為一種文化原型,為后來者提供了示范。我認為,它的內在粗俗之處值得反思。

今年春節檔的幾部影片和春晚給我的感覺也很類似,都帶來了極強的撕裂感:創作者們似乎都在努力“左右逢源”,給人一種復雜的觀感,其中《唐人街探案1900》(下稱《唐探1900》)尤為突出。今年電影的原創性更少,連當代背景都很罕見,甚至《蛟龍行動》都是發生在未來某天;而過去“唐探”系列都發生在當下,這次卻把《唐探1900》的故事時間放在了一百年前。我們或許可以思考一個問題:這些作品究竟是怎樣與當下觀眾對話的呢?

中國電影越來越難以講述此時此地的故事。近年來大家也習慣了過于曲折的呈現方式,曲折到幾乎無法感受到其初衷。今年票房最高的四部影片,幾乎都是古裝片;它們或有意或無意地借用了中國古代文人“借古喻今”的手法。但不管怎樣,票房飆升說明這些影片在某些方面能與中國當下的觀眾對話,能呼應時代情緒。問題在于,這種對話是如何展開的?

我連續看《哪吒之魔童鬧海》(下稱《魔童鬧海》)、《封神第二部:戰火西歧》(下稱《封神2》)、《射雕英雄傳:俠之大者》(下稱《射雕英雄傳》)以及《唐探1900》,尤其是其中越來越成熟的CG技術,帶給了觀眾一個相當“熱血”的春節檔:電影里的角色上天入地、蕩滌寰宇,口口聲聲“人間大道”“天地正義”,一個個都成了超人——他們超越了地球邏輯般的巨大體能和行動力。但這種“燃”主要靠CG技術建構,是一種由現代技術加持的“主體性幻覺”。可它的確讓中國觀眾燃了起來。至于人的精神層面,包括創作者的文化心態,其主體意識究竟如何?

先看《魔童鬧海》。據推測,這部動畫票房會突破80億,也意味著將有近兩億人觀看,這是空前的記錄。這說明影片在很多層面直擊了國人的內心。《魔童鬧海》作為一部動畫,首先靠強大的視覺奇觀吸引觀眾:據說“鬧海”這一場戲就有兩億個角色,以粒子形式呈現,然后無數粒子發生井噴式的運動軌跡,被稱為“洪流對決”。其次讓觀眾覺得“燃”的是對權力的質疑及其反抗精神。尤其影片末尾,無數角色在無量仙翁的煉丹爐“天元鼎”里發起起義,場面熱血沸騰,讓人腎上腺素狂飆。這一點延續了近年來國產動畫界的一貫開拓精神。

主流觀眾普遍認為,這是一個本土反抗主題的故事,也肯定了少年精神,比如哪吒考“玉虛宮”像考公考編,最后放棄,也在暗示年輕人對命運和生存的態度。整體而言,這部影片質疑權力、強調個體獨立。不過它也存在明顯的“撕裂”:它只否定了執行者,卻未對真正的規則制定者做更深入的質疑。

對中國觀眾來說,這一點尤其敏感:你到底反對了什么?這就需要研究神仙譜系。《魔童鬧海》里最大的反派是無量仙翁,他并不是玉虛宮的最高權力者,他上面還有元始天尊。但元始天尊在本片中并未出現,所以無量仙翁反倒成了最高級別的壞人,這給觀眾帶來了一種“革命快感”。相比之下,2020年的《姜子牙》似乎更徹底,因為它把元始天尊也否定了,姜子牙直接砍斷天梯;而餃子導演的第一部《哪吒之魔童降世》(下稱《魔童降世》)相對于二十世紀六七十年代的老版本,也弱化了反父權的力度。但口號“我命由我不由天”仍舊富有感染力,因為“天”是最高權威,而哪吒對此是蔑視的。

《魔童鬧海》也有更進一步之處:它對“魔”與“仙”進行了思辨。無量仙翁手下的“仙班”全是壞人,玉虛宮暗藏黑幕,那些“魔”或“妖”覺醒了,并找到了真正的正當性所在。這種“妖魔的覺醒”具有顛覆性與革命性,值得肯定,也被不少觀眾所感受到,因而在精神層面價值很高。

令人擔憂的是,由于影片并未出現無量仙翁的上司,這就給更高權威未來出場“主持正義、澄清乾坤”留下了可能性,極易落入“更高層一出馬就解決問題”的窠臼。表面上看這是個小問題,但其實關乎根本。因此,餃子導演的哪吒系列能否在終篇構建出完整而有力的價值宇宙,至關重要。正如有網友直言:“我煩透了‘高層隱身、中層搞事、底層遭殃’的設定……哪吒雖然是魔,行事卻深受忠孝仁義束縛,不知道到底反了個啥?”甚至有人在玉虛宮里看出了美元符號,解讀成“這是反美”,進一步加深了觀眾對導演立場的觀望。所以電影中的“神”如何映射現實,需要進一步思考。

西方透過《蝙蝠俠》《星球大戰》等影片,逐漸建立起大眾文化中的“正邪對立”符號體系,所傳達的正義精神深入了大眾潛意識。反觀我們,尚未充分形成自己的“正邪符號”,但近年國產動畫在這方面已開始有所作為。過去的真人電影(與學術一樣)大多想“飛離”現實,而動畫則以特殊的“疏離性”表達了對現實的關切,比如《大護法》(2017)、《姜子牙》(2020)、《大雨》(2024)、《魔童降世》(2019)等,都進行了直接的現實批判,用動畫和想象改寫、消毒神話故事,建立起正義—邪惡的對抗場景,讓正義信念和現代價值在觀眾潛意識中生根。關鍵是它們給了觀眾信念。目前這些影片為了商業安全,對這些符號的把握與運用看似已經駕輕就熟,但其中仍存在一些讓人難以完全信任的部分;不過從感性層面而言,它們對廣大觀眾依然產生了良好的文化效應。

《封神2》原本是我春節檔中較期待的一部,看完后仍覺得尚可,但口碑似乎并不太好。有朋友說,這部電影的主題從“反父權”變成了“保家衛國”,沒意思;也有朋友對鄧嬋玉和姬發之間的愛情線頗有微詞,認為為什么不能是“英雄惜英雄”。這些質疑反映了年輕觀眾將當下價值觀投射到電影中:他們想要反權威、支持女性主義,但影片中看不到這些要素。

事實上,這部電影引起爭議幾乎不可避免。它是三部曲的第二部:第一部講紂王的非法性,自然這第二部就要講周的合法性,要講仁。因為周要替代商,站在伐紂的角度,這集的主題在所難免地轉向“建制和建構”。因此第二部除了展現保家衛國的戰斗場面,還增加了柔情:其一是鄧嬋玉與姬發的愛情線,原著中鄧嬋玉本嫁給土行孫,改編成姬發的王妃讓很多觀眾覺得生硬;其二是周的仁愛氛圍,比如百姓安居樂業,上下和諧,甚至有老太婆拉姜子牙跳鍋莊舞,“和老百姓一起快樂才是天下大事”,在營造理想國感。對比第一部“父親殘暴,弒父”的激烈情節,第二部必然稍顯溫和。這或許不合某些年輕觀眾的“燃點”,但在特效與動作上依舊帶來“爽感”與“熱血感”。

至于今年的《射雕英雄傳》,我個人有些失望。短短兩個小時要概括如此宏大的故事,難度極大,導致很多情節像流水賬。人物愛情也不夠動人,有些處理略顯荒唐。不過,徐克對蒙古大營的刻畫仍有可取之處:片中角色說蒙語,郭靖確實以蒙語溝通;大汗不再是嗜血魔王,而被塑造成一個時代英雄;華箏公主在原著中因嫉妒而間接害死郭靖母親,影片則將其處理為完全正面的角色。用蒙古族演員扮演大汗,也算是一種尊重。從文化研究的角度來看,江湖是香港人的自況,帶有強烈的“在野”與漂泊感。他們之所以對武俠故事如此執著,恐怕正是出于身份認同的考量。郭靖就是一個在身份認同上存在障礙的角色,他要為此而搏斗。徐克是出生在越南的華僑,在香港成名拍戲,如今又在北京生活,因此對身份問題必然更加敏感。這部影片在族群意識方面也有許多值得分析之處。另外,我也注意到,不少觀眾稱贊的一個亮點在于,影片將原著中郭靖的“民族英雄”形象處理成了“反戰英雄”。

當然,《射雕英雄傳》的劇本漏洞不少;幸好音樂喚起了許多觀眾的記憶:它選用了1983年電視劇版的主題曲,旋律極具感染力,讓人回想起曾經的“江湖”。這些年“江湖”在我們生活中似乎漸行漸遠。再聯系到《封神2》的導演烏爾善是蒙古族人,他選角時喜歡帶異域感的演員,也樂于起用少數民族演員,使作品多了幾分符合歷史多民族雜糅背景的“異質性”。這與《射雕英雄傳》里的多民族敘事相呼應。若從“國族身份的復雜性”這個視角看,《唐探1900》似乎更適合徐克來執導。

談到《唐探1900》,不免讓人想起胡金銓沒能拍完的《華工血淚史》。當年胡導也想讓周潤發演“唐人街老大”,可惜因胡導去世而未能實現。徐克與胡金銓合作過,又在美國留學,更熟悉美國社會,自然更合適。陳思誠是一位非常成功的職業化導演,對商業電影運作有高敏銳度。《唐探1900》就是典型的“左右逢源”作品:不同觀眾群體都能在里面找到認同點。對于基層觀眾,它迎合了民族主義情緒,展示了華人在美國受到的不公;對于中產階層,它似乎回應了他們的移民焦慮;對于知識界精英,它對“移民史”的反思也體現了某種“政治正確”。然而本質上,這還是一部娛樂片。

這部電影在不同群體中接受度差異很大,也成了驗證社會“撕裂度”的試紙。它與身份政治相關,但所批判的是“他處”的制度,這帶來了一種特殊的文化效果。不同語境導致不同理解,也容易造成思想上的混淆;而影片所引發的民族主義情緒,本身也是一把雙刃劍。

制作層面上,《唐探1900》并不精良:節奏偏慢,部分喜劇效果不足,劇本似乎像AI生成,缺乏真實情感,情節常常停留在形式上的“機械降神”。至于《魔童鬧海》的劇本,我也有保留意見,比如哪吒的人設和配音顯得蠻橫,缺少足夠的角色成長深度。但它們依然能在春節檔生存并獲得高票房與關注,是各方因素協調的結果。

在這個春節檔里,《魔童鬧海》是反權威,帶來了電影史上最大規模的共情;《唐探1900》激發了民族情緒;《封神2》講述了姬發的仁義和柔情;《射雕英雄傳》則涉及身份焦慮與和平主義。它們能同時出現在同一檔期,并在超過20億人次的觀影中被廣泛接受,也使當代中國人的集體面貌在其中若隱若現:既有分裂,也有共識。

這或許是在“AI電影”到來之前的最后一個春節檔。人們一方面不安地等待著新一輪AI技術的“華麗降臨”,另一方面也滿懷期待。作為影評人和電影學者,我們和許多寫作者一樣,面對AI寫作的沖擊。像DeepSeek軟件就能用文言文寫出長文,幾乎不出現語法錯誤,這是今天的很多學者都難以企及的。AI的強大歸根結底依賴于人的“投喂”和訓練,關鍵在于——是誰在“教育”AI?西方的AI倫理學者擔憂程序員會帶入怎樣的政治傾向與文化偏見;而我們當下的公共文化產品,又會如何影響AI的政治意識與智慧水平?

我們在歷史上和當下所做的一切、所生產的所有文本,都會決定未來AI的特質和“DNA”。若我們秉持仁慈與現代精神,也許AI也能被塑造得更有包容性與正義感;若我們的文本中充斥欺騙或狂妄,缺乏正義精神,AI同樣會繼承這種偏狹。春節檔的這些影片也會成為機器人的學習樣本,被深刻寫入AI的“基因”。因此我們必須謹慎對待這些文本,并積極地生產更多自身的文本去“投喂”AI,讓它繼承我們更好的價值觀。也許當未來新技術的“全能智慧”真正淹沒我們的大腦時,我們仍能在那一滴眼淚里,得到一絲小小的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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